岱十_

【岱.】[静临]将风系游魂(中)


我再次睡醒时,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的下午了。
睁眼看见的是平和岛的背影,他坐在窗前床边。脸逆着光,一半是阴影,看不清,而另一半是白的,也看不清。
见我醒了,他从床头柜上的塑料袋里掏出一瓶葡萄糖补液推进我怀里。
“喝!”
他多一个字也懒得跟我说。
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,识时务者为俊杰。我艰难的拧下药液的盖子,咕咚咕咚,一口都喝了。
因为伤口感染,我持续发低烧,左臂虽然被他处理过,但还是化脓了,有的地方甚至溃烂,惨不忍睹。
我多数时间是在睡觉,偶尔清醒,我就会拿他寻开心,故意让他生气。
“你说当时让我跳下去多好,这样现在就不用照顾我,我正在医院躺着,有护士代替你工作。看来你为了留住我还真是费尽心机啊,实在是太令我感动了。我折原临也何德何能,承蒙你的恩惠,无福消受啊……”
平和岛静雄气的把给我冷敷的毛巾塞进我嘴里。
他越是生气,我就越是变本加厉,颇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堕落感。若是恃宠而骄有反义词,那大概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。与他相处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轻松放纵过,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,不用担心他会怒吼着举起重物朝我砸过来。就算他真是气急了,顶多也是跟我吵架吵个一上午,并且通常以他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反击我的揶揄,或我吵累了睡过去作结。
舞流和九琉璃去了京都旅游,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到东京,更别说把我接走看病。没有脑子的草履虫还不肯打电话给新罗,他说让别人看见我出现在他家是一种奇耻大辱。而他对我所谓的照顾,不过是给我口饭吃,定时给我补水,让我洗澡,偶尔扔给我几片儿消炎药而已,省得我饿死渴死脏死病死。总体来说,他还是放任我自生自灭。
三月初,躺了有三个星期的我终于退烧,我提出不再叨扰,自己坐飞机离开东京。平和岛点头表示同意,问我去哪。我说不知道,他“嗯”一声,然后摇头。
“你说去哪比较好?”
我反坐在餐厅的椅子上,用刀削一只苹果。
“你去死比较好。”
他半躺在沙发上,头都没抬。
我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,就权当自己刚才问了句废话。
“我都要离开了,你不在我临走前做顿丰盛的为我践行吗。看在我们和平共处了三个星期的份上?”
我把削好的苹果掰了一半,举到他面前。他劈手把半个苹果抢了去,一口咬掉四分之一。
“你要走就走,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
“小静你如果自己都嫌弃自己的手艺,我不介意出去吃。”我自说自话,对他毫不理会。这其实是种交流技巧,并且用在他身上百试不爽。
“那你想吃什么?”他把遥控器扔在一边。
你看看,果然上钩了。
“火锅。”
我悠闲的啃着剩下的半个苹果,他则拍着茶几站起来,用力瞪着我,好像我说的话多么无稽似的。
反正不管怎么样,我是不想再吃他做的饭了。他做饭只勉强停留在“熟了”“能吃”的层面。我多少次看他自己对着自己做的饭无可奈何,却又为了不浪费勉强吃下去。我因为生病不得不委屈自己吃了三个星期毫无味道可言的饭菜,现在要走,无论如何也要犒劳自己。
大概火锅在外边吃真的不便宜,他抓着头发想了很久,最后还是没同意。我提出让他下楼买菜,回来用电磁炉对付一下也未尝不可。
“我去买菜?那你呢?自己在这儿呆着?”
“不然?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出门。”
他迟疑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好几个来回,我扯起嘴角,眨眨眼睛。
“恶心。”
他翻个白眼,摔门出去了。
我哼哼一声,一边诅咒他出门的时候掉进下水道淹死,另一边肆无忌惮的拉开他家中大大小小的抽屉,箱子之类可以储物的地方,企图窥探这个怪物的秘密。
不幸的是,我只找到了一些他小时候的照片,那时他还是黑发,照相一副苦瓜脸,瘪着个嘴。真是,小时候就蠢的要命了。
翻到衣柜旁边抽屉的第二格时,我发现那深处有一整摞的照片。我拿起它们挨个翻看,因为太多,一只手没拿住,从指缝里漏出去几张。我弯腰去捡,看到其中一张是我们高中的毕业照。
那上面有一大块残缺,原本应该是我的位置被他粗暴的撕掉了,留下一片不能填补空白。
看到这个倒是想起来了,我把毕业照上平和岛的位置用马克笔涂成了黑色。我俩在不想看到对方的各个方面所做的努力,总是有说不出的默契。
一摞照片看了有二十来分钟,我自觉没趣就给放回去了。照片记录的全是些无聊的家庭日常,毫无新意。
剩下的柜子里都是些小物件儿。比如他衬衫上掉下来的扣子,一些从前的CD。什么都有,甚至有他小时候换下来的乳牙,放在瓶装口香糖吃剩的塑料瓶里。
真是只无趣的怪物。
也许是我蹲下翻找的太入迷,导致突然站起来的时候大脑缺血。我晕乎乎的一头撞墙,上面的油画被我撞掉,发出咣当一声。
我低头去捡它,顺便仔细看了看。但没看出什么名堂来,因为这画太普通了,市面上随处可见。我没当回事儿,随意的把它挂回去。我力气用的很大,态度非常不好,以至于那质量非常一般的画框瞬间散架,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。
我用脚把它扒拉到一边,过程中,我发现碎片中有个类似相纸之类的东西。
当机立断,我立刻伸手把那个玩意儿抽出来,拿到眼前。
这是……
……
是毕业照片上被撕掉的那个我。
我把那碎片翻过去,背面竟然有几行手写的字,笔迹歪歪扭扭横七竖八,一看就是平和岛静雄的。
我不会委屈自己的好奇心,逐字细看。
谁知那一字一句如同钢针,根根刺眼。我感到呼吸困难,入肺的空气很热很热,似乎要烧起来。
“你在看什么。”
我抬头,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,站在我面前,神色平静。
“这字……”
“谁没有一张背面写字的照片?”他把那碎片从我手里拿走,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,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夹在床头柜上的相框里。
几分钟后,我木然的坐在他对面。电磁炉上架着锅。锅中水正沸腾,不停翻滚。
他夹了一块儿蘑菇,吹了吹,然后放在我碗中。
“吃吧。”
“你为什么要写……”
平和岛把筷子压在我嘴上。
“别问。”
我感觉胸腔里憋了太多东西,想要倾吐却不能用嘴倒出来。于是它们就嚣张的从眼睛涌出,一滴一滴,最后变成一串掉进碗里。
“给我个解释。”
我站起来,许久不用的小刀此刻抵着他的脖子。
他用食指把刀刃拨开,面不改色
“没有那么多为什么,赶紧坐下吃饭。”
“我太小看你了。”
“什么?”平和岛的眉毛又绞到一起。
“太小看你了,没想到你这么记仇。把我的腿弄成这样还不满意,非要把我整个人都摧毁你才会高兴吗?”
我放肆的大笑,试图激怒他,好让他在盛怒之下说出真相。果不其然,他一把钳住我的手腕,我吃痛松手,小刀掉落在地。
“你非要知道一切吗?”
“我可是无所不知的神明大人啊,小静。”
话音刚落,他用另一只手扼住我的脖子,把我向后推。我迅速后退,不小心踢翻了盛热水的水壶,滚烫的水全都撒在我脚上。
我暗叹自己时运不济,胳膊刚有所好转,脚又烫伤。本来走路就不方便,现在彻底瘫痪。
那天的火锅我们两个谁也没吃成。平和岛静雄看到我被烫的惨不忍睹的脚后,慌慌张张的下楼买烫伤膏,然后回来照顾哼哼唧唧粘在沙发上的我。
这下,平和岛不得不又挑起照顾我的重担——这次他到用心了许多,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们俩对照片的事情只字未提。我也就当自己当时瞎了什么也没看见,我能麻痹自己,这很容易。
入夜,我在沙发上躺着,昏昏沉沉的想睡觉。但平和岛还在看电视,听他说那是他喜欢的电影。
“声音调小点儿,这么吵我睡不着。”我提出抗议。
他安静的调小音量,反常的没顶嘴。
我把被子蒙过头,由于身体虚弱的缘故,没多长时间就睡着了,但睡得不安稳,偶尔会冒冷汗惊醒。
而我某次醒来,发现那怪物正在看我。
他目光浅浅的落在我身上,我真的很怕他会在这种时候乘人之危,伸手直接把我掐死。但事实证明他没有,他只是俯身看我,我能听见他的呼吸声,有气体拂过耳边。
然后他低头,吻我的唇。
我吓得再次昏睡过去。

————TBC——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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